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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第 5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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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第 56 章

夜裏十點, 醫院急診大廳人不算多,彭磊站在門口,遠遠看著有人長斜坡臺階下有道高挑的身影走過來, 忙上前迎兩步, “哥。”

宋律齊大步流星,“人呢?”

彭磊小跑著追上來,“在急診室處理傷口, RR陪著她。”

宋律齊扭頭看他, 他繼續解釋:

“希文是被架子上掉下來的花瓶給砸了,正好頭上戴了個金屬發卡, 那個尖戳進頭皮了, 所以流了好多血,我出來的時候醫生正給她處理傷口, 不知道要不要縫針......”

急診室門外,貝貝和樂隊鍵盤手圍堵一心想跑的袁默,看見宋律齊神色冷峻地從旁經過,進了診室,面露驚訝。

貝貝拽住彭磊,低聲問:“這是幹嘛?”

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。”彭磊說, “你能對付得了那個小流氓?”他指的是旁邊的袁默。

宋律齊進急診室時,RR正用濕紙巾擦拭鄭希文臉頰幹涸的血跡。

頭皮傷口剛被處理過, 存在感強烈, 灼熱地發痛,RR含淚, 問鄭希文痛不痛嘛肯定很痛, 她看著她這幅樣子,也沒法說一個痛字, 只笑了笑,聽見腳步聲,就看到推門而入的宋律齊。

他神色冷寒,有點倉促,也有點嚇人。鄭希文一瞬不瞬地看著他。

“醫生......”紙巾被血跡染色,丟進垃圾桶,RR哽咽回頭,看見是宋律齊,嚇了一跳,“嗚嗚嗚宋老板你、你怎麽來了。”

宋律齊越過她,到了鄭希文跟前,淺色衣料上大片紮眼的血色,從肩頭到胸口,他眉頭緊皺,視線定格在她烏發密叢的發頂,“止住血了?需要縫針麽?醫生呢?”

他到這就是一連串的發問,鄭希文看RR,RR看她,誰也不說話。

宋律齊回頭,自個找到醫生,問清了情況,傷口不大,深了點,頭頂血管又多,所以流了這麽多血,實在不放心,可以安排一針破傷風。

“要拍片子麽?不是說被花瓶砸了?”

醫生點頭:“也不排除這個可能,不放心的話可以做個核磁共振。”

“現在?”

“現在可以,現在就可以,夜間核磁共振出門右拐,走廊有提示牌。”

RR扶鄭希文起身,一道走出去,宋律齊跟在後面。

袁默不情不願地站在走廊裏,見鄭希文出來,眼前一亮,嘟囔著這不是沒事嘛,為什麽還不放他離開。看到她身後的男人,袁默疑惑皺眉,總覺得眼熟,一時記不起。

拍片需要先繳費,RR照顧鄭希文,宋律齊出來找自助繳費機。

夜間急診區布局緊湊,繳費機距離剛才的走廊不遠,對話聲忽遠忽近地傳過來。

經紀人需要了解剛才的具體情況,貝貝沒消氣,見袁默在一旁嘀嘀咕咕,怒道:“這事跟你沒完!”

袁默也不幹了,“我又怎麽了?差不多得了,我還沒找你們賠花瓶錢呢,你們還想幹嘛?仗著人多欺負人少?”

“你那個破花瓶值幾個錢?她流這麽多血!你想跑?跑一個試試。”

貝貝脖間有青筋,兩眼通紅,一副快要動手的模樣。袁默見勢不對,縮了縮脖子。

經紀人訓了貝貝幾句,不該這麽沖動。袁默嘀咕:“對啊,大老板,是你的藝人先罵人,先動手,那女人非要擋在那,我能怎麽辦,再說最開始也是她碰碎了我叔叔的碗——不想賠錢也用不著這樣吧?”

經紀人嚴肅,“袁先生什麽意思,她故意讓自己受傷嗎?這話不要亂說、”

“這誰說得準。”袁默打斷他,眼神游移,“畢竟那是個古董碗,一看就能看出來挺貴的......而且這不是處理完了嗎,怎麽又去拍片。難不成檢查出別的病也要我賠?”

宋律齊扯走繳費機吐出的憑條,回頭看了眼影像科的方向,招手叫彭磊過來,“送到影像科二室,右拐下樓。”

“我......現在送?好。”彭磊有點懵,接過憑條,應下來,迅速離開。

宋律齊低頭解腕表,才發現自己臂間挽著外套,挽起襯衫袖口。

經紀人的日常就是跟各種人打交道,此刻不耐煩卻也要維持笑臉:“袁先生,這還要等具體的結果,畢竟人是在你那、因為你受傷的。”

“合著我損失一個碗,還得倒貼錢給她?”袁默不耐煩,“這不是訛人嘛,為了點錢至於嗎,什麽事都做......”

說話聲音漸弱,袁默看到宋律齊闊步走過來,他總覺得這人眼熟,氣場凜然,讓人發怵。

但對方並沒有為他駐足,另一側又有個男人匆匆走過來,兩人開始交流。袁默松了口氣。

“看著點。”宋律齊把外套丟給方田,後者迅速接受指令。

他回頭看向袁默,淡聲問:“不記得我了?”

袁默遲疑,“你、您是......?”

宋律齊單手松了松領口,視線落在袁默臉上,擡頜示意一旁的貝貝讓開身位,貝貝照做。袁默察覺不對勁,正要往後躲,一拳已經砸下來。

指骨邊緣凸起處最堅硬,砸到臉上是骨頭撞骨頭的聲音,幹脆利落。

袁默整個人被甩出去,向後趔趄兩步,撲倒在墻邊。他甚至來不及喊痛,只覺匪夷所思,被人拽住衣領,拎起來。宋律齊面無表情,一腳踹他跪倒在地,拎著領口沒叫他低頭,接著是第二拳、第三拳、第四拳。

走廊裏只剩呼救與拳肉交接的聲音。

傑克晴幾個樂手和經紀人目瞪口呆。

方田比了個封嘴的手勢,揮了揮手,幾個人背過身去。

-

鄭希文做了核磁共振,醫生說沒什麽問題,靜養就好了,傷口也不用擔心,只是這幾天不能洗頭發。

鄭希文回到診室,吃了消炎止痛藥,等待註射破傷風疫苗。經紀人進來問了問情況,把RR帶走,媒體和粉絲那邊還樂隊出面需要安撫。

鄭希文身邊只剩方田,剛才做核磁共振時過來的。這位是老鄉,為人處世很圓滑,難得地不討人厭。

視線相遇,鄭希文朝他勾了勾唇角,他亦微笑,主動解釋:“我跟宋總一起參加酒會,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就過來了。”

鄭希文點頭,“這兩年在北都過得怎麽樣?比在衛城更好嗎?”

“過得很好。”方田說,“宋總是個很好的老板,跟著他能學到很多東西,當然,也能拿到很多錢。”

這話可謂坦誠。鄭希文笑。

宋律齊跟醫生一起進來,醫生舉著疫苗,叫鄭希文擼起袖子,露出胳膊,她穿了件牛仔外套,袖管窄,不好往上挽,宋律齊拎著袖口叫她抽手,脫掉這半邊。

鄭希文自己擼起袖子,胳膊露出來,細長針尖刺進胳膊,除了眉頭蹙起,別無動作。

蒼白的臉,唇線繃緊,眉眼烏濃得突兀,唯一閃著淚光的是耳垂的珍珠耳釘。

她很能忍痛。宋律齊見識過。

他在旁邊看著這針藥水被推進她身體,跟著皺眉。

打完疫苗需要留觀三十分鐘,宋律齊叫方田去倒杯水,後者應聲。

宋律齊到這之後臉色一直黑沈嚴肅。鄭希文不知道誰叫他來的,也不知道他來做什麽,更不知道怎麽面對他,所以沒說話。

這針疫苗很疼,推完藥水仍有脹痛感,小腹也隱隱作痛,她自己按著棉簽,低垂腦袋,以為那道身影仍在餘光邊緣,可不經意擡頭,他原先站的位置空空如也。

她怔了怔,視線垂落,想起過年那天。

那天她一早去爺爺家,晚上吃過年夜飯,回了家。十點鐘,一家人正打麻將,宋律齊打來電話,被她按斷。熬到十一點多,父母實在熬不住,去睡覺了,妹妹下樓放炮,她再次接到他的電話。

“有事嗎?沒事掛了。”

“別啊。拜年算不算?”電話那頭問,聲線含糊,似乎喝了點酒,“做什麽呢。”

“打麻將,看春晚。”鄭希文看了眼父母的房間,還是走去門口,進了樓道。

“跟爸媽和妹妹打的?手氣怎麽樣。”

“倒數第一,一把沒糊。看來今年的黴運還沒走光。”她不想跺腳弄亮聲控燈,黑暗裏憑感覺找到一級一級臺階。

“否極泰來,明年是個好時候。”

“人倒黴起來可沒下限,誰知道什麽時候否極。”

電話那頭笑了笑,“這麽悲觀啊。”

“這叫放低期待......”她下了最後一級臺階,猶豫是否推門出去。

“我給你兜著行不行。”

隔著八百公裏的距離,電話兩端,聲音這麽近,那麽遠。她說我很倒黴啊,他說我給你兜著行不行。

鄭希文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很多,大多數都淡得看不出了。她的反應力比一般人慢一些,從小就習慣摔跤,磕碰是家常便飯。今天的事情,假如換別人,未必不能反應過來,躲過一劫,她不行。

忍了一個晚上,頭皮被刺破,血流如註時都沒有掉淚,此刻卻覺得眼眶泛酸,鄭希文吸了吸鼻子。

“疼了?”

聲音從身側傳來,她嚇了一跳,按棉簽的手指錯開,針眼滲血。宋律齊就站在她身旁,擰眉,俯身按著她的手將棉簽捺回原位。

她還維持仰頭看著他的姿勢,滿臉詫異與茫然,瞪圓了眼睛,嘴巴微張,像只受驚的小獸。

“你沒走?”

“走哪?”

俯身替她按著傷口不方便,宋律齊抽了只凳子坐下,“傷口還疼麽?”

鄭希文搖頭,“你怎麽會來這裏?”

“彭磊打電話,說你出事了。”

她哦了一聲。

“是當年在衛城發酒瘋那個?”

“嗯。”

“讓這種人把自己弄成這樣?”他有點恨鐵不成鋼。

鄭希文霎時鼻酸,“關你什麽事,又不是我求你來的。”

她掙紮著要推開他的手,但男人的力氣比她大得多,幾乎是桎楛。

“希文。”宋律齊皺眉,看著她蒼白且執拗的側臉,緩和語氣,“我不是這個意思。”

鄭希文幹脆把自己的手抽出,叫他自己按著棉簽。

沈默半晌。

她啞聲開口:

“我們今天下午在袁默親戚家的餐館吃飯,走廊裏狹路相逢,他說一個宋朝的碗被我碰到地上打碎了,叫我賠錢,五萬,我不幹,貝貝出來撐場子,兩個人差點打起來,我站在中間,被袁默推了一把,撞到旁邊的隔斷架,花瓶砸下來,就這樣了。”

“完了?”

“完了。”她以為他不信,又覺得自己這樣說沒有說盡自己的委屈,補了一句:“但是、但是我根本沒碰他的碗。”

“那麽貴的碗他能放走廊讓人隨便碰?何況你是客人,店裏碎(cei)了個碗沒把你傷著算他走運,不然你不告他?”

鄭希文呆呆地看著他,眨了眨眼睛。

是這樣哦。

“而且他說話很不好聽。”

“他說什麽了?”

“他要我為兩年前的事道歉......”犯賤兩個字她說不出口。而且她不明白為什麽事情變成這樣,自己好似受了委屈的孩子在找大人告狀。

宋律齊說看來上次沒讓他長記性。鄭希文看不懂他的表情,始終是冷肅的,眼神極深,仿佛深不見底的潭淵。

她低頭,盯著自己搭在膝頭的手,開始思考自己剛才為什麽要說這些細節,明明沒有跟其餘任何人提起這些。為了自證清白?還是覺得委屈?

但她明明整晚一言不發,為什麽到現在才解釋?因為他此前很疼她,不讓她受委屈?

鄭希文攥緊裙擺,杏黃色的布料褶皺橫生,“RR她們呢?”

宋律齊說:“樂隊有事,他們先走了。”

“袁默也走了?”

“讓方田去處理,不用管他。”

鄭希文沈了口氣,“我該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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